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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川曾放弃副局级待遇挑战极限运动已失联20天

2017-02-28 07:32:59

　　“中国·青岛号”已在北太平洋上漂浮了20天。

　　11月11日，4名法国专业远洋帆船水手组成的救济队，追上了它。在郭川失联20天后，最新消息显示，在“青岛号”右边浮筒后方，发现了断裂的安全绳搭扣。这证明郭川在落水时，不但穿着救生衣，也系着安全绳。

　　从美国旧金山，到上海金山区，两个“金山”之间，是相距7000海里的茫茫大洋。这是“青岛号”船长郭川发起的又1项挑战——单人不中断逾越太平洋，预计用时18天左右。

　　动身6天后，郭川于10月25日下午，在夏威夷附近海域失联。随后被确认落水。

　　“你1定会成为航海英雄。”最近，青岛市旅游局副局长朱悦涛，总是想起12年前与郭川首次合作时说的话。12年后，他说，郭川到达的境地，“比我期望的英雄要高很多。”

　　51岁的郭川是两项世界纪录的保持者。他创造了40英尺级帆船单人、不中断环球航行和北冰洋(东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线)不中断航行的世界纪录。

　　郭川在中国现代帆船运动初起时走向海洋，他首创的航海事业几近是中国现代帆船航海的缩影。在他背后，大众的眼光被实现自我的决心和改写航海史的荣誉激荡着，1批民间航海人延续拥抱海洋，也被海洋改变。

　　郭川说，他航海就像博尔特跑百米每步都力求精确1样，任何细节都不能忽视，由于他有时要在游走在生命攸关的极限边沿，容不得任何闪失。

　　孤独、纯洁的家伙

　　安立奎·伊格莱希亚斯演唱的《Hero》躺在朱悦涛的电脑里。郭川失联后，他听了1遍又1遍。

　　那是航行第2天时，郭川发回的视频日志中的音乐。

　　10月19日，从旧金山动身，横穿全部太平洋，原计划11月5日或6日抵达上海——郭川希望以20天或更短的时间，打破意大利“玛莎拉蒂号”船队创下的世界纪录。“玛莎拉蒂号”上曾有11人，“青岛号”上，只有郭川1人。

　　朱悦涛对此次航行其实不是很担心。他曾任第29届奥运会(北京奥运会)组委会帆船委员会综合部部长，在他的策划和参与下，2004年⑵006年，郭川作为青岛城市形象代表，义务驾驶“青岛号”大帆船远航，沿途宣扬奥运，前后完成了远赴日本下关、中国东南沿海行、克利伯环球帆船赛等1系列远航。

　　他看着郭川从“小学生”，1路精进，成为举世注视的极限职业帆船手。

　　郭川动身前，他到北京为郭川饯行。“大江大海都过来了，别成了老水鬼，淹死是不行的。”

　　“好，好。”郭川答应。

　　10月26日中午，朋友的电话打过来，“郭川那小子，20个小时没消息了。”朱悦涛下意识反应，“会不会是GPS故障?”

　　船还在跑，明显不是GPS故障。

　　从210节左右的速度，突然降到几节。不正常减速让1向乐观的朋友异常严肃：“联系不上人，不知道人在不在船上。”

　　在航海界，人员落水被视为致命危机。

　　12年前的恐惧，潮水1样涌过来。

　　2004年，为了宣扬奥运，朱悦涛策划了中国到日本下关的航行。那是国内独一无二的帆船跨国航行。郭川是青岛人中为数不多摸过大帆船的。他被选作船长，远航日本。起航第2天遭受台风，狂风暴雨中，朱悦涛将近12个小时联系不到郭川。

　　“躺在床上，1夜没睡。”第2天早上7点突然接通电话时，朱悦涛眼泪哗地流出来。

　　他希望能像上次1样，过不多久，又能联系上。但很快，美方的搜救消息传来，帆船大3角帆落水，甲板上没有人。10月27日，救济人员登上了“青岛号”，但船上没有找到郭川。

　　在青岛，失联和搜救的消息像突袭的冷空气，让这座海滨城市里每个听过郭川故事的人打个冷颤。

　　出租司机们翻滚着记忆里的细节讲给乘客：2013年138天环球，吃的是紧缩食品，雨水洗澡。回来的那天，晨曦里人头攒动，他在船头点燃烟火，1个猛子扎进冰冷的海水，和妻儿跪地相拥……

　　“这是1个坚韧、孤独，又非常纯洁的家伙。”朱悦涛告知新京报记者。

　　2015年10月21日，郭川作为“中国·青岛”号超级3体大帆船国际船队船长，带领宋坤等国际船队船员率队远征。中新社发王海滨摄图片来源：CNSPHOTO

　　拓荒者的喜忧

　　10月28日晚，郭川近百位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校友和部份青岛市民，在青岛奥帆中心的灯塔下，用跳跃的红烛摆出“郭川平安”的字样。

　　同1天，1900千米外的深圳，正在参加第10届中国杯帆船赛的宋坤和船队的12位水手，在海上1起听葡萄牙诗人安德拉德的《海，海和海》，并为郭川祈祷1分钟。

　　宋坤是中国女子环球航海第1人，中国帆船的另外一位标志性人物。2013年，单人环球航海后，郭川被称为“现实版的少年派”。他在1个诗歌类的微信公众号里，朗读了那首诗。“我一样不知道甚么是海。”在朗读的开头他解释说，“海是我的1种生活方式。”

　　对海洋，朱悦涛曾有过1个雄心勃勃的奥运“3步走”计划——“先跨国航行，然后中国沿海航行，最后环球航行。”

　　2004年，作为北京奥运会的火伴城市，青岛希望通过帆船打造城市品牌。时任2008年奥帆委综合部部长的朱悦涛希望用3年时间，“干3件大张旗鼓的大事。”

　　但由于缺少了解，对航海的安全性、科学性完全没有了解，“是闭门造车，干想出来的。”朱悦涛回想起当时的情况，“用青岛话说就是‘彪’(傻)。”

　　国内几近没有停靠帆船的码头。虽然这里有国家体育总局青岛航海运动学校，但青岛的海面上也很难看到帆船。

　　朱悦涛从上海1个帆船销售代理手里，谈下了1条亨特40帆船。这艘船成为国内第1艘注册的远洋帆船，代码“001”。

　　他没有找帆船运动员。奥运会比赛都是小船，像是汽车的场地赛。远洋航海则都是大帆船，类似越野赛和拉力赛，“不是1个等级的。”兜兜转转，他找到了郭川。

　　那时，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飞行控制器专业毕业的郭川，辞去了副局级的职位，沉迷于滑雪、航海等极限运动。

　　“我判定那时的他还不具有远航能力。”但俩人1拍即合，希望干1件“前无古人”的大事。

　　在朱悦涛的策划下，郭川分别于2004年和2006年，完成了中日下关友好航行和“中国沿海行”。

　　朱悦涛印象最深的是郭川在到达下关的欢迎仪式上的发言。他担心不善言谈的郭川“政治水平不够”，提早拟好了发言稿。郭川没有朗读那些“意义深远”的官方语句。

　　他说，“我6年前来过日本，坐飞机两个小时的事儿;6年后，我以1种最原始的方式，冒着最大的风险，在海上走了6天，又1次踏上日本的土地。我通过这类方式来表达1个青岛市民对下关人民的情谊。”

　　朴素又浪漫的言行，以拓荒者的姿态，推开了1扇面向海洋的门。“日本人的赞美，让你逼真地看到文明和文明的交换。”朱悦涛对新京报记者说。

　　但两趟远航结束，朱悦涛打了退堂鼓，“环球航海需要的技术和资金都太难。”

　　除海上不可预测的危机，职业帆船在陆上也阻力重重。市里领导疑虑，1叶扁舟，船毁人亡谁负责?企业嗤之以鼻，船翻了，企业形象往哪搁?保险公司也不敢接单，“没有这个险种，由于风险太大。”

　　最惨重的例子是当初与他合作的帆船代理商——“帆船已让他赔得倾家荡产”。

　　但郭川希望走下去。2006年，41岁的郭川，决定去欧洲学习。理由简单：他不想只做形象代言，“希望把爱好变成1个真正让他人佩服的东西。”

　　诞生在海边的青岛男人郭川仿佛历来就不是1个善于过普通安逸生活的人。中新社发李东升摄图片来源：CNSPHOTO

　　先把自己活出来

　　10月27日，美国海岸警卫队暂停搜救郭川后，郭川亲友、校友和团队成立了救济指挥部。通过民间气力，前后调和了厦门远洋“瑞安城”号和1艘日本轮船进行搜救。

　　“目前夏威夷附近的海水温度在25摄氏度以上，只要有1线希望，我们决不放弃!”10月28日下午，郭川的妻子肖莉声明称，郭川团队和亲友正在联系美国当地专业的民间救济组织，准备在海面以船载直升机方式进行地毯式搜救。

　　作为郭川的粉丝，曲志国1直关注着搜救信息。

　　2009年，曲志国在青岛1家都市报做校订。35岁的他从没有离开过山东省，每晚扎在报纸堆里圈圈画画，生活平淡而稍显烦闷。直到他从报上看到了克利伯环球帆船赛的船员招募广告。

　　那是1项打有郭川印记的赛事。克利伯是世界上范围最大的业余环球航海赛事。2005年，正在筹办2008年奥运会帆船赛的青岛成为国内首个与克利伯结缘的城市。郭川成为第1位参加这项赛事的中国人。

　　曲志国报了名。他想要为行将诞生的孩子，“干1件伟大的事”。没想到参赛的最后关头，签证被拒签。直到2011年，他才和宋坤等共6位中国籍船员，开始1段用时2个月的克利伯远洋航行。

　　曲志国与郭川唯一过两次会面。

　　2012年，郭川开始单人不中断环球航行，曲志国带着女儿登上朋友的船，送郭川出海。临行时，郭川说，“没有远方，只有故乡。我1定回来，明年春季见!”人群激昂中，几10艘船在海面划出波涛，把他送出很远。

　　2013年，曲志国再见郭川时，40英尺级帆船单人不中断环球航行的世界纪录已诞生。郭川在奥帆中心，向来访者示范升降帆。曲志国怀着崇拜的心情，走过去问候他。

　　曲志国开始接触克利伯的2009年，郭川正在完成从业余到职业航海的逾越。

　　2009年，他与抑郁症同行，完成了2008⑵009年赛季的沃尔沃环球帆船赛。尔后，为了摆脱中国元素带来的名利，他决定开始环球挑战。“我要做到名不虚传。”郭川曾对媒体表示。

　　陈小曾见过郭川为之付出的代价。2011年，她协助旅游卫视，跟拍在法国拉罗谢尔港训练的郭川。彼时，他备战的是1个跨大洋航海的经典赛事——横跨大西洋迷你帆船赛。

　　“每天两点1线，吃的东西非常单调。” 在陈小的印象中，郭川过的是1种苦行僧式的留学生活——早上8点到港口修船、训练，晚上7点多回去查邮件、给怀孕的妻子打电话。

　　由于当时没有团队，孤身1人备战的郭川，为了最大限度减少精力消耗，早中晚3餐吃的都是淋了西红柿酱的法国肉丸。

　　作为赛事历史上出现的第1个中国人，郭川曾1度领先，成为最大的“黑马”。同时，他也遭受险情，与死神擦肩而过。

　　陈小觉得，郭川很像《月亮与6便士》里的画家，“放弃了从前优越的生活，走向了1条充满挑战的路。”她起初不太理解，为了比赛，郭川曾错失了照顾父亲的机会。

　　“通过他的行动，我的生命观有改观。”陈小告知新京报记者，郭川会让你意想到自己首先是1个人，“你要为自己负责，要先把自己活出来。”

　　2013年初，欧洲发行量最大的权威帆船杂志《风帆与帆船》写道：现代远洋航海这门技术正在变得全球化，48岁的郭川从1位工程师变身为中国最顶尖的水手之1，他用行动证明中国的航海运动正在兴起。

　　当地时间2016年10月17日，中国航海家郭川在美国旧金山东北的里士满游艇码头与媒体见面。中新社记者刘丹摄

　　谁能阻挡川流入海

　　美国夏威夷时间11月6日晚，由当地商人谢航组织的为期两天的民间飞行搜索行动结束后，郭川家属从飞行搜索队员传回的照片中发现，在1处名叫加德纳礁的上部有1个类似人形的物体，在阳光下还拖着阴影。

　　美方再次出动飞机进行搜救。1天后，那个类似人形的物体被证实为岛礁上的1处人工建筑物。仍然没有郭川的行迹。

　　“我历来没有把他当英雄看，历来没对他说‘加油’，也没有鼓励他去创造新的世界纪录。”11月1日，为救济郭川紧急支付救济费用的同学接受新华社采访时称，“我感觉他有压力，内心有种东西在烦扰他。”

　　宋坤知道那种被烦扰的感觉。

　　11月2日，她正在准备接受1档访谈节目的采访。化装师问：为何要1个人去做这样的挑战?我还是理解不了。

　　这是过去10年中，她遇到的再平常不过的1个问题，此时却最难回答。

　　如果在之前，她会盯着发问者，语速轻盈地反问：就像跑马拉松，为何在交通如此发达的时候，有人还去跑42千米?你为何不坐车、不骑自行车呢?

　　但最后，她只默念了1句话：“谁能禁止，1条河流奔腾入海。”

　　宋坤和曲志国都是克利伯帆船赛2011⑵012赛季的船员。此前，她的工作是在帆船俱乐部做翻译，同时，做青少年帆船的推行。2012年，她第1次远航，1下就爱上了这项运动。

　　远洋航海与近岸玩帆船是完全不同的体验。风帆几百斤重，船上任何1项工作都要几个人配合。导航、气象、天文、水流、水上交通……可以学的东西太多，她觉得自己“就像1只狐狸掉进鸡窝里”，开心得不得了。

　　2012年，主打业余航海的克利伯环球帆船赛已在中国打开市场。与宋坤1起报名参赛的女性逐步增多--空姐、教师、会计师，还有自己开店创业的人。

　　宋坤决定环球航行。2013年，船队从英国动身时，郭川去为她送行，还把自己的睡袋送给她。11个月后，她成为第1位全程参与克利伯赛的中国船员，也是第1位完成环球航海的中国女性。

　　危险与美景是航海的两张面孔。风浪曾把她摔得撞伤了尾骨，“吃光了船上所有的止疼药”，但上岸看医生时，她却不敢说疼，“怕失去继续航行的机会。”

　　这类残暴的浪漫几近根植于所有有过航海经历的人心中。曲志国穿越赤道的时候，在甲板上干活，海水打在身上，暖暖的。没有风的夜晚，天上是闪闪的银河，帆底是发光的单细胞生物，人和船躺在其间，非常虚幻，又非常享受那1刻的宁静、自由。

　　狂风雨的夜晚，1出船舱，风迎面堵得人窒息，4周黑漆漆1片，最惧怕船长喊话作业，但越是卑劣的时候，越忙活。在黑暗和恐惧中，完成1段工作，就是对心理的突破和铸造。

　　宋坤喜欢清风扑面的夜晚。月光照在海上，1条船在波浪中起伏，“就像骑着骏马在银色的草原上驰骋，像御风前行的侠客。”

　　但绝非没有恐惧。郭川曾屡次讲到航海圈里的1个故事——曾有1对航海的夫妇，男的爬上去修桅杆，突然被卡住，完全没有救生的办法，女人眼看着男人挂在桅杆上，直到腐烂。

　　就在郭川横跨大西洋的赛事开始前，1位选手在训练中坠海。“海洋最可怕的是，很多东西是未知的。”郭川对陈小说。

　　他也曾袒露自己的恐惧：我好像随时都处于1种“提心吊胆”的状态。比如仅剩的那个电子风向标，我总是担心它又被风吹走了。有1次，恍忽间，我好像发现它也不见了。常常这样，自己吓自己1跳。

　　“但是不管有多少痛苦、恐惧，你总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做到，看看自己有多坚强。”宋坤告知新京报记者，那种挑战和冒险，让微小如尘埃的人，找到自己的意义。

　　作为“中国职业帆船第1人”，郭川在国际知名帆船赛事中取得诸多“第1”。

　　终有1天，再去航海

　　朱悦涛没法想象郭川落水时的情形。

　　他听着那首被郭川编进儿子笑声的《Hero》，那1天，郭川刚刚结束频繁的收帆和缩帆，夕阳打在舵盘上，惬意中，朱悦涛体会出自由、纯洁和孤独。

　　依照他最初的想象，2004年时，他与郭川将去干1件“前无古人”的大事，“要对社会有价值、有影响，郭川要成为行业的标杆。”

　　12年后，他说，郭川到达的境地，“比我期望的英雄要高很多。”

　　克利伯以后，宋坤去参加了英国皇家游艇协会的培训。帆船从最初的工作，成为1项事业。

　　北京奥运会以后，中国帆船赛事愈来愈多，“很多内陆城市也在打造自己的帆船赛。”宋坤成了中国第1批职业帆船水手。夏季，她在密集的帆船赛里扬帆，同时，也从事着赛事解说等工作。

　　去年，宋坤担负沃尔沃环球帆船赛的解说主持。具有4名中国船员的“东风队”在与诸多世界帆船强队的竞逐中，拿到第3名。当船队在“阿布扎比-3亚”赛段取得赛段冠军时，宋坤在兴奋地叫喊中流泪了。这是沃尔沃环球帆船赛41年历史上，中国船队的最好成绩。

　　曲志国仍然上着夜班。妻子开了托管所，白天，他帮忙照看着210几个孩子。

　　2012年在海上的两个月成为曲志国唯1的1段航海经历。回来那天，市民挤满了木栈道，几10米的路，锣鼓队激鸣中，走了1个小时。由于严重晕船，他瘦了30斤。

　　女儿读2年级的时候，老师得知了他的航海业绩，请他到学校开讲座。那是他最大范围的1次分享。更多时候，那段经历就像被他收藏起来的航海服，成了专属自己的1个秘密。

　　“不管你吃过量少苦，想过量少次不再去了，最后还是会忍不住再去。”每当有大帆船在码头停靠，曲志国就带着妻子和女儿去参观，他有时会想，“或许有1天，会再去1趟。”

　　报导显示，在郭川以后，有近50名中国人通过克利伯远航;在青岛，每一年有5万余人参与帆船运动。

　　救济还在继续。郭川的妻子肖莉把救济的进程都记进日记。

　　“这次如果他回来，你最想跟他说甚么话?”有记者问。

　　“看日记，看我这9天的日记都写了甚么，让他每天看1看，看看大家都怎样睡觉的，看1看，我都记了哪间屋睡了哪些人，哪一个人睡在地上，哪一个人睡在沙发上，我全给他写下来了。”

　　(感谢马贤贤女士为本文彩访提供的帮助)

　　新京报记者李兴丽山东青岛报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