您当前的位置：首页 > 散文故事

石板边的杨树第一章[]

2017-03-04 00:31:11

核心提示：910年代初，古浪县黄羊川北山里貌美如花107岁的姑娘李妤花经媒人介绍给了家贫如洗的何文，第1天见面后没多长时间俩人就开始相互拉拉家常，说说笑笑，彼此都很合眼缘，双方的父母也就玉成了儿女的姻缘。何李两家依照古浪当地的风俗循序渐进地走着对相订婚的进程。等到芒种以后，农事忙完了，何文的爹何老汉为儿子娶媳妇这...

910年代初，古浪县黄羊川北山里貌美如花107岁的姑娘李妤花经媒人介绍给了家贫如洗的何文，第1天见面后没多长时间俩人就开始相互拉拉家常，说说笑笑，彼此都很合眼缘，双方的父母也就玉成了儿女的姻缘。何李两家依照古浪当地的风俗循序渐进地走着对相订婚的进程。等到芒种以后，农事忙完了，何文的爹何老汉为儿子娶媳妇这事高兴地屁股都坐不稳了，提着两块茶叶径直去阴阳先生家看好了成婚的日子，随后就杀鸡宰羊，摆酒设宴，请人吹拉弹唱，借他人家毛驴把这个仁慈美丽的姑娘娶回了自己的家门。

俗语说，人生有4大乐事-久旱逢甘霖，他乡遇故知，洞房花烛夜，金榜题名时。在尘世间自然是男女间的姻缘最重要了，即使没有古典文献所记载的汉宫之流叶，蜀女之飘梧的佳话，也要1辈子平平淡淡，真逼真切，最好不要成为陌路萧郎。要知道在西北这样的贫困山区，年轻男子如果说不下媳妇，就要1辈子被人嘲笑和瞧不起，绝对不像那些发达的城市里，单身也被视为1种清闲优雅的生活方式。

这个何文，虽然名字听起来好似有那末1点儿斯文，但没有上过几天学，小时候上墙揭瓦，打架斗殴便是常有的事了，长大后禀性也没怎样改，好吃懒做，常常投机倒把，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被他在赌博上输光了，由于其他的1些坏事，还被镇上的派出所拘留过几次呢，差1点就要蹲了大狱。刚结婚后，至于家里的喂猪喂鸡，起灶做饭1些杂事，都是妤花1个人的，乃至清明前后播种，白露秋风打场大多数也是由妤花和家里养的牛1起完成的，由于妤花喜欢他，所以并没有多少怨言。

过了两年后，儿子矣静诞生了，就在当年夏天得了1场大病，夫妻俩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，才把儿子从死神的手里拉了回来。

渐渐地，何文意想到生活其实不是他少时想象的那样，更不存在小说里描绘的那种大多数人以为的浪漫，更多的是1种责任和承当，受妻子妤花优秀品质的熏陶，他渐渐开始变得踏实和仁慈起来……

生活就是这样残暴，农村也是1样，如果没有钱，不管如何日子也是过不下去的。这1年，何文家里的光景10分拮据，家里老母鸡下的鸡蛋1个个从鸡窝里收回攒起来，赶集的时候夫妻俩把所有的鸡都抓在竹筐里，连同鸡蛋放到架子车上去集市上换零钱了，除给家里添1些油盐酱醋，剩下的钱还要常常给小矣静买奶粉吃。

大年310日到了，家里没有清油和菜蔬，也没有肉，妤花到灶火边去，把带点儿湿气的的柴草塞进灶肚去，用瓢在灶火上的锅里添满了冷水，面和好了后做成面条，下在开水锅里。她听到了丈夫的脚步声，丈夫走进厨房后揭开锅盖，看到汤里面1点油花子也没有，1片菜叶也没有。透过锅上面的蒸汽，他模糊地看到妻子眼里充满了冰冷的泪水，1珠珠接着1珠珠，然后悄无声息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。觑了片刻，他转过身从箱子底下取出了常经常使用来夹钱的那本旧书，翻了几遍书，就只剩下1张缺了边角软塌塌的两块钱了。是啊!他没法相信这就是家底了。他怔怔地打量了这两块钱约么有1刻钟，头撂过来1些，偷看了1眼平日里受了许多苦而没有怨言的妻子，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雪花，突然感觉他作为1个男人，亏欠了这个家庭许多，内心感觉比这个漫长的冬季还要寒冷许多。他厚厚的嘴唇微微地颤抖了1下，想说甚么，终究又没有说出来……

窗外的雪愈来愈大了，雪白的世界死1般地寂静。

突然他扑进妻子柔软的怀里，像个孩子1样地哭了起来，他第1次感到妻子的胸膛是这样的温暖，瞬间熔化了全部冰冷的世界。

何文的眼泪像决了堤似地夺眶而出，哽噎着对妻子说：“妤花，过两天我就走”，说完后他感觉嗓门眼好像被悲伤完全梗塞了，哽噎地越发利害了。

妤花把何文的头从自己的胸脯前推开，睁大眼睛怔了1会儿，急忙问道：“你说甚么？你去哪里呀？”

何文用衣袖抹干了眼角的泪水，盯着妻子那双水灵灵的眼睛，开口便说：“我不再想穷了，初1日过后，我就随着队里常常打工的小伙子去青海格察尔汗盐湖干装卸的活，那可以赚好多钱哩。”

妤花眼光缓缓上下移动，从头到脚地打量了1番丈夫的身体，心里想着：“我家的这阿文，身体这么单薄，别说随着身强力壮的那些男人去背麻袋了，家里都没有怎样干过活。”想着，鼻子1酸，眼里的泪水像汪洋大海1样，在雪光的反射下，光线黑暗的厨房里格外晶莹剔透。

在他俩相互觑着，相互投入了怀抱，世界好似在此刻凝固了……

那1夜，两口子都没有合眼，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去。

大年初2日清晨，星光渐渐淡了去，1丝如钩的上弦月悬挂在天边，东方山峦上方的天空刚泛白，除远处传来断续的鸡叫声，村落里鸦雀无声。李妤花就从热炕头上爬起来，睡意朦胧地摸到了昨天晚上放在枕头边的洋火，“哧”地1声，洋火着了，凑过去地点着了炕桌上的煤油灯，然后谨慎翼翼地把玻璃罩子扣在了火焰上面，霎时，昏黄的灯光充满了全部小屋子。她用酥软的右手揉了揉眼睛，看着丈夫1直盯着可爱的儿子，熟睡的儿子在灯光下嘴边露出1丝微笑，胖嘟嘟的小手搭在嫩地犹如杨树刚萌生的新叶1样的小脸上，他看了好久，忍不住在儿子的脸颊上亲了1口，眼睛里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东西。

丈夫阿文为了家里光景好1些，就要离开这个温暖的家了，他将要去1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了。洗漱终了，妤花把食粮柜升子里最后剩下（ha,西北方言）的黄米焖到锅里，给临行的丈夫做他平日里最爱吃的黄米稠饭，饭熟了后，锅里发出“噗噗”的声音，为这个清冷的凌晨增加了1个温暖的插曲儿，他坐在炕檐上，看着妻子妤花繁忙的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晃动，虽然说现在才210岁，为了操持这个贫困的家，已失去了他刚认识时的那种青春靓丽，在时光的雕刻下，本来那双柔软白净的双手，掌心里已结满了厚厚的老趼，几近看不见纹理了。她任劳任怨，节约持家，已变成1位地地道道的家庭妇女了。他走了后，春种秋收时节都可能回不了家，想到妤花，他的内心像刀割1般疼痛。

天渐渐地亮了，远山近树清晰起来，何文吃过两海碗黄米稠饭，没有说甚么，便背着昨晚妤花给捆好的铺盖卷儿迈着沉重的脚步踏出了门坎，刚走了几步，忍不住回头又隔着玻璃窗看了看亲爱的儿子，这才往家门口外走去。妤花急忙放下手里的饭碗，踉蹡着跑了出去，阿文已和同村的工友们朝着村南边的马路，沿着小河向西走去了。

妤花站在山峁上，眺望着远处，柳树的枝条在早春的寒风里微微摆动，丈夫阿文的背影渐渐随蜿蜒的河流消失在远方,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……

春季来了，可照旧很是寒冷。

农历2月末，大概也就邻近春分了。黄羊川这个地方照旧没有1丝春季的气味，连续好几场大雪以后，村落田野被笼罩在冰天雪窖当中，乡间小路上到处都是冰绺子，杨树挺立地屹立在道路两旁，枝桠光秃秃的，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，轮廓显得格外清晰美丽。偶然间，只有清晨能见到1两个老人佝偻着腰到小河冰窟窿里舀水，继而扁担和水桶磨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，像乡村哼出的老调儿，回荡在这片空阔的土地上，久久不能离去……

过些日子，如果天气变地暖了，马上就要种田了。妤花吃过早餐后，把自家粮仓里面已沾满了灰尘的簸箕取出来，在家门口的那块大石板上用力磕了几下，放回廊檐下，随即又匆匆忙忙地把小麦种子背出来倒在簸箕上，认认真真地把秕谷、麦糠和种子分离出来，装到另外一个新的尼龙袋子里。妤花隔着窗子看到小矣静正在和家里的小狸猫玩的不亦乐乎，眼睛眯成了1条缝，嘴角都笑开了花。妤花看到儿子这么开心，自然心里也暖了许多，只是又想到了出门在外的丈夫阿文，此刻她内心掀起了1丝丝波纹，不知是想念还是牵挂。放下手里的簸箕，走出院落，她朝着家门口的西边望去，远处模糊的山峦阻挡了她的视野，亲爱的人呀，你甚么时候才能回来？

直到听到女儿饥饿了的哭泣声，她才回过神来，赶忙又跑回了屋里刷奶粉给矣静吃。

……

北坡山丘上的积雪已熔化了，门前小河里冬季冻结的冰上出现了漫水，冰窟窿里响起了“叮咚，叮咚”的声音，为春姑娘的到来打着有律的节拍。田野里湿茵茵的，脚踩在泥土上软绵绵的，小鸟扑棱着轻盈的翅膀在院子里寻食，远远看去，那谁家的几个孩子在山丘上追逐，打闹，时不时传来阵阵响亮的笑声…..

历来传颂“清明时节雨纷纭”，古浪这天虽然说没有雨纷纭，却也天气阴森沉的，远处雾蒙蒙的，村落若隐若现，路上行人33两两。矣静的祖父1大早就推开了竹篱门，手里用红布兜兜提着刚煮好的小米汤，腋里挟夹着烧纸，颤颤巍巍地顺着门前的小石板路走了，他要去给远在10几里开外已故的妻子上坟。约么走了好几个钟头，翻过1个山梁，才到了坟前，并开始喃喃自语地在坟前念道了起来。

“老婆子，清明又到来了，我看你来了……”

“早餐还没(mu)有吃吧！我给你带来了……”

用那双颤抖着的手取出兜兜里的小米汤，谨慎翼翼地洒在坟周围。祖父跪在地上，抬开端，望着阴森沉的天空，眼泪流下来了，脸上纵横的沟壑也挡不住眼泪往下流，滴在枯草下边冰冷的雪上，缓缓入渗到雪里。怀着沉重的心情，他把烧纸抖散开来，划着了火柴，火苗冉冉升起，他是多么希望妻子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吃好穿暖，千万不要像他1样寒酸，吃了上顿没下顿。此时，他的悲痛充斥着全部山谷，思念漫过了1层1层的山峦。

渐渐地，天气转暖了，农民们开始准备播种了。田野上才有了1番热烈的景象，不远处传来农夫吆喝耕牛的声音，随即传来“哞＿哞”熟习的叫声，打破了乡村的宁静。妤花也天还未亮就起来，把牛缰绳牢牢地拴在门前那1棵杨树上，整理好牛套后把牛套上，扎好肚带。吃过早餐，便把儿子矣静留给了在家的爷爷照看。自己背着犁头，牵着牛到了自家的自留地里。她1边扶犁，1边执鞭，像1个汉子1样，比1般的男人都要利害哩，等庄稼地全部犁完了以后，妤花还要1个人没日没夜地1个人播种呢！村里人没有1个不说妤花长的俊俏，性情又好，又能吃苦，哪里找这样的媳妇去呢？农村哪一个男人不羡慕这样的女子呢？的确是何家8辈子积德修来的福气。

眼看庄稼马上种完了，天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，村里的人只得呆在家里，未出远门的男人们凑到1起下棋玩牌，妇女姑娘们们就锥鞋纳底，缝缝补补。妤花也不列外，她正在1针1线地为女儿做鞋，嘴里哼哼着地方小曲儿，盼望着早点能见到丈夫阿文，还对着刚会走路的小矣静说：“要是你爹过几个月回来了，咱家的日子就好过了”。小矣静坐在窗户边傻傻的1会儿看看妤花，1会儿看着屋外边的雨像针1般的落在地上。

妤花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将要做午餐，这时候1个披着雨衣的男人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妤花家的院落，然后像雕塑1般的静静地伫立在庭院中，1动不动。妤花趴在窗户边,仔细瞅了1会儿，原来是村支书陈东山。妤花跑出了房屋，1只手扶在站在门上，连忙喊道：“东山叔，快进屋呀，站在雨里干撒呢？”

陈东山的眼圈红了，颤抖着伸出了右手，仿佛要说甚么，又收了回去。

“撒事嘛？东山叔，平日里你不是这个模样呀？”妤花脸上有些惊讶，急忙凑过去问。

妤花的心被铅垂1样的东西渐渐地坠了下来，忽地，她头脑里显现出了前几日晚上做的噩梦，她清晰得记着昨晚梦到的1切，预示着不好的征象，她只是不肯定会不会产生，现在好似预见到将会有1种不幸狂风雨般地向她猛烈地袭来。

“早上大队里来电话了，你的丈夫阿文……人不在了……”陈东山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这个不幸的消息。

妤花模糊听到了东山叔所说的话，她感到全部身子像烂泥1样，浑身软地没有了1点气力，身旁的1切都感觉不到了。

雨好似下地更密了，湿透了妤花的衣裳，打在地上，悉悉索索作响。可也像针1样，无情地插在人心上，瞬间使人窒息。她的眼前1片模糊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水，此刻，他多么希望是梦境和幻觉，而不是这足以使人心碎的现实。

陈东山回过头看见矣静的祖父在雨中形容枯槁，10分蕉萃，恍忽间，1股洪流般的悲伤涌上了他的心头，不由为这可怜的1家心酸，他转过头便走了……

矣静的祖父在竹篱门那儿早已立了1刻钟了，1切他都明白了，饱经风霜脸上并没有表现出10分的悲伤，而是显得极为平静，好像历来没有产生过甚么似的。可是他的内心也像被针刺穿了1样，心上的血犹如廊檐槽子里的雨水滴个不停，随着泥巴流出了院落，缓缓流到了门前的小溪里……

矣静也在厢房里哭个不止，全部世界都在哭泣。

也许人世间的许多事犹如杨花1般，转眼即逝，杳然无痕，1切的纷纭扰扰都会湮没在时间的浪沙中。
[脱稿于2016年1月20日清晨]